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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舅的孩子

    第一次见他，是在2009年的深冬年夜。

    小县城里张灯结彩，大雪铺天盖地，一天了，还洋洋洒洒地落着。

    温妍穿着亮红色的羽绒服，脖子上围了一圈纯白的大毛领，出门时，小脸被柳珈擦了厚厚一层润肤霜，香香软软的，像茫茫白雪里一朵小芙蓉。

    她举着一把黑伞站在三岔路口处的一盏路灯下，黑色的羊绒打底裤显得她双腿修长细瘦，脚上穿了一双驼色的厚绒雪地靴，脚后跟坠着两只白绒球。

    她时而跳脚，时而蹦来蹦去，脚下的原本蓬松的积雪已经被踩成雪饼。

    “妍妍！”

    温妍朝声源的方向望去，双眼立刻迸发出清凌凌的光亮：“舅舅！”

    柳勋源远远就看见了冰天雪地里的小女孩，只是这一路都没有停车位，只能把车停在了几百米远的地方，下车后扯着嗓子一喊，小丫头就往他这跑。

    女娃娃踏雪奔跑，两根蝎子辫甩的也欢，跑得伞都向后倾斜，风雪瞬间沾染了她两鬓的发须和眉眼。她仰着那张奶乎乎红扑扑的小脸笑得忘乎所以，呼哧呼哧扑向男人大张开的怀抱里：“哈哈哈哈舅舅！”

    柳勋源接了个满怀，好险才躲开那些伞针，没扎着眼睛，顶着一头自然卷的脑袋却没躲过，龇牙咧嘴被扎了几下，但是怀里呲个小白牙眼睛笑弯弯的宝贝一个劲往他怀里蹭，清甜的声音唤他舅舅。

    “小宝今天打扮的真漂亮！”他和自家儿子一路上沉默不语，心情本来像沉在水底的淀粉一样凝重，看见温妍瞬间整个人都春风和煦起来。

    他边把伞接过来举着，大臂一收就把她单手抱起来，在怀里颠了颠：“哦哟，小宝变沉了，还长高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话刚说完，猝不及防脸颊上就被女娃香香亲一口：“舅舅新年好！”

    “舅舅，妍妍都等你好久了，好想你！”温妍笑嘻嘻搂着他的脖子，亲热地蹭他的脸庞，嘟着嘴撒娇。

    柳勋源也在她软软的小脸上啵上一口：“妍妍新年好，舅舅也想妍妍！小宝在雪地里等这么久是不是挨冻了，看这小脸红的，小手也冰冰的，也不给孩子带个手套帽子、提个暖壶啥的。”他搓着她的小手絮叨着，突然想起车里还有个人没下来，支着头往里望：“玉琛，快下车，你温妍meimei都来接咱了。”

    温妍睁大眼睛，也跟着往车里瞅。mama说了，舅舅今天要带表哥来家里，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小孩，不久前刚从国外接回来。

    她当时就问了：“我怎么不知道舅舅有小孩？”

    柳珈说：“我说了你也不懂，知道他是舅舅的小孩就对了，见了要叫表哥。”

    北风呼啸，鹅毛雪片里夹着细碎的冰针。

    车内传出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伞都没有一把，下来挨浇吗？”

    温妍顿时支起耳朵，好好听的声音。

    就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她就把那不值一提的缺点抛掷脑后。

    柳玉琛打开车门，探出头来，那张完美的侧脸叫人呼吸一滞。

    雪花扑朔，或许有碎屑掉进他眼睛里，他有一些睁不开眼，适应后朝舅甥两看过来。

    那张羊脂玉一样的脸白皙莹润，下压的长眉下，狭长的狐狸眼清冷冷的，鼻梁细直高挺，他还有粉玫瑰一样好看的唇色。

    那张好看的嘴唇动起来：“喂，小鬼，你接人怎么只带一把伞？”

    他皱着眉，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笨蛋。那是讨厌一个人的表情。